第1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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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铃大作,全城戒严。

狂风卷过树梢,青灰色的枝干无力地摇摆着,发出一声声痛苦的***。

陆茗昀站在走廊上,看着闭着眼的陆远慢吞吞地走下楼梯,不由捏紧了双拳。

他不敢叫醒正在梦游的人,便只能小心翼翼地跟在陆远后面,看着他穿着单薄的衣服,在花园里走了一圈又一圈。

等陆远终于舍得从花园离开,一路回到自己房间里的时候,陆茗昀弓着背,就像再也承受不住一样,顺着墙角滑倒了地板上。

他捂着脸,缩在灯火照不见的阴影里,尸体一样僵硬地蜷缩着着,不知过了多久,才机械地站了起来。

管家和其他人一早就被他喊去睡了,此刻静寂的陆家大厅里,只有依旧西装革履的他。

时针在几分钟后跑到了“1”的位置,陆茗昀盯着看了半晌,掏出了手机,他盯着某串电话号码,手指神经质地痉挛着,好半天才按了下去。

等待对面接通的时间格外难熬,他在大厅里来回踱着步,明明是初冬的天气,硬生生出了一身热汗。

一秒,两秒,三秒……当对面的声音终于出现在手机里的时候,他却像木偶一般,忽然就愣住了。

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或许直接询问开门见山更好?心里万千思绪,折射到现实,也不过只是喉咙几动。

隔着一个手机,两人就这样无声地对峙着,不知过了多久,就像是终于受够了这样气氛,又或者是一些其他什么原因促使着,陆茗昀终于开口了。

“你在哪?”他的声音依旧还是冷的,就像额头上的汗和胸腔里的急促跳动都是别人身上的一样。

对面沉默了一下,似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开门见山,但也只是愣了一下,很快,就微笑着告诉了他地址。

而后电话挂断,一切重归寂静。

出大门的时候,陆茗昀回了次头,看着空无一人的陆家大厅,久久伫立着,雕塑一样,很久才僵硬着背脊离开。

夜色越发浓稠,粘重的浓雾粘在人的衣袖上,阴冷刺骨。

他的车最终停在了一栋小区底下,一个年轻人正笼着袖口在门口等他,深更半夜,保安连看都没看一眼就将人放了进去。

电梯停在了八楼,年轻人将他带到某个房间门口就离开了,陆茗昀看着门上倒贴的“福”字,神色有一瞬间的恍惚。

门铃按响的时候,他不自觉挺直了脊背,却又在大门打开的瞬间,放松了回去。

门里的人穿着白色的针织衫,漆黑的眸子静静注视着某个人的时候,就像深渊一样。

“你来了,”他微笑着注视着他,背后是煌煌灯火,脚下是浓稠黑影,而他一身月白的针织衫,干净纯然,温暖得让人心动,“要进来吗?”

都说时光无情,再美的人也会化作枯骨,然而眼前这个人,无论是在他的梦里,还是在多年以前,似乎都是这幅模样。

真正的温文尔雅,刻在骨子里的君子如风。

“我等了你好久,”他看着陆茗昀,有些感慨,又有些悲哀的样子,“两辈子了。”

说完,又低叹一声,“这一次,终于是我先毁了你。”

陆茗昀将他推了进去,两人拥吻在沙发里,陆茗昀掐着他的脖子,另一只手也牢牢地禁锢着他的双手。

一片凌乱,满是不堪,到处都是狼藉。

最疯狂的时候,一度让陆茗昀以为回到了梦里,那些充斥着暴力和艳色的梦,让他的少年时代还没开始,就已经狼狈落幕。

“抱歉。”

那人带着些许喘息的道歉伴随着尖锐的疼痛透过神经传递到了脑海里,陆茗昀闷哼一声,眼前一阵阵发黑,却还是固执地看着他,掐着他脖子的手也依旧不肯松开。

“北笙……”意识快要彻底消失的时候,陆茗昀不舍地抚摸着他的脸,带着些眷恋和悲哀,“北笙……回来吧,回头……”

针管里的药剂一点点变少,陆茗昀的眼前也越来越黑,大脑轰鸣,世界变成了黑色。

一切重归于寂静,江北笙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人,慢慢整理压出褶皱的衣服。

卧室的门被人推开,一个年轻人炮弹一样冲了出来,在即将撞到沙发的那刻又倏忽停住。

“少爷……”他小心翼翼地喊着他,有些委屈的样子。

“章炀?”江北笙问他怎么了。

章炀摇头,慢慢挪到他身前,跪在他脚边,将脸枕在他膝盖上,“少爷……”

“累了吗?”江北笙揉着他软乎乎的头发,微笑,“快结束啦,过两天咱们就出国。现在,先把他带到别墅去。”

章炀嗯了一声,侧头看着陆茗昀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死物。

深夜,郊外别墅区的保安打着哈欠将章炀放了进去,“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章炀低着头,有些难为情的样子,“害,公司忙。”

“快回去吧,我说你们这些小年轻,仗着身体好就不爱惜自——”

他唠叨到一半就被章炀打断了,这位小年轻羞涩得表示自己好困,要先走啦。

陆茗昀不知道,就在他自己离开后的那半个小时里,陆远再次从从门里出来,在楼梯口的时候,同时,一只手从黑暗里探了出来。

陆远摔下楼梯,陆茗之连夜赶往医院,结果刚下车就被一群记者围了起来,一群人拿着话筒和摄像机围追堵截,闹得医院堵成一片。

消息第一时间被发到了网络上,一群人唏嘘感叹,有人说他不义之财赚多了活该,也有人觉得这个年纪的人还遭这份罪实在可怜,怕不是儿女不孝,没陪在身边。

于是又把陆家两兄弟拖出来鞭打了一通。

陆茗昀的电话打不通,管家心急又无奈,抓着陆茗之的手喊了声二少,眼眶就红了。

“会没事的,然而陆茗之除了安慰他,什么也做不了。”

吃瓜群众大概忘不了这天,先是#人体炸弹#刷遍网络,再是#陆远坠楼生死未卜#的唬人消息,而后八点多的时候,封涵曾经的经历公司又爆出,#封涵疑似失踪#。

事赶事,九点左右,以陆家为首,其他几个有点儿能力的世家忽然集体炸了锅,先是谁谁贪污受贿被带走调查,又是谁谁涉嫌这样那样,警车来去不停,记者的胶卷一条一条减少,新闻社全体出动,乱七八糟的消息,不管真假一条一条往网上爆料。

而那条曾最令人神往的街道,一时间,也满是萧条。

陆家因为没有从政的人,其他不安分的旁支也因为陆远前段时间发飙收拾了一通安分了不少,一时间,除了本家外,其他人居然没什么损伤。

叶楚舟还没来得及弄明白封涵这个失踪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时候,他导师就来电话了,说是江北笙负责的某个项目出了点问题,又联系不上人,问叶楚舟知不知道他在哪里。

叶楚舟这哪知道,但他昨天才和江北笙通过电话,便安慰老人没事,然后将孩子交给蒋云潋,自己出去了。

他不说自己去哪儿,蒋云潋也不好多问,但毕竟正直敏感时期,所以他前脚刚走这人后脚就联系了叶隐。

“你就这么放他出去了?”叶隐的声音有些不可置信,“不是,就,放出去了?”

蒋云潋:“……”

“云潋,虽然那位一直疼他,但这个时候了……”后面的话叶隐也没说,只烦躁地抓了把头发,然后说挂了。

人心难测,狗急跳墙,兔子急了咬人,在警方全面监视,只差实际证据就可以逮捕的时候,叶隐不信那人没有察觉出来。

平日里再怎么疼爱在意,但一旦涉及到自身生命安全……叶隐不信人心,更不信人性。

看着挂断的手机,蒋云潋搂着孩子,无声苦笑,兢兢业业活了三十几年,有些东西已经成为了本能,哪是他叶隐说能改就能改的。

出租车开得很快,到江北笙楼下的时候,才过去十几分钟,叶楚舟给了钱匆匆上楼,推开门的时候,一地的茶杯碎片把他吓了一跳。

“师兄?”他喊了几声,然而屋子空空荡荡,除了他的回声外,什么也没有。

屋子都没打扫就出去了,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叶楚舟叹息一声,拿起了扫把。

沙发底下向来藏污纳垢,这地方他向来讨厌打扫,但每回又不得不扫,于是,当他臭着脸搬开沙发的时候,一枚纽扣,就那样暴露了出来。

拜少年时代的中二病和现在爆炸式的网络所赐,他知道这种带着按钮的东西可以用来偷拍和录音,所以当他忍不住按下纽扣上那个明显的拇指痕迹的时候,先是嘈杂了一下,紧接着,一段对话忽然在客厅里响了起来。

那是江北笙的声音,明明还是那样温润,然而内容却让人不寒而栗。

“没法回头啦,”说着话的时候,他甚至是笑着的,“死了太多人,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或者只是计划里的一环……”

另一个声音带着苦涩:“对不起……”

“没什么好对不起的,上辈子你毁了我,这辈子,换我来毁你,没事的。”

录音至此中断,叶楚舟却浑身发寒,他不明白什么叫做死了太多人已经无法回头,然而还没等他想明白,开门声就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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